不傷害別人 不傷害別人顯然包括不殺

不傷害別人



不傷害別人顯然包括不殺生、不偷竊、不欺騙,也包括不侵犯別人——行為、言語、心意上都不侵犯別人。佛法所說的"不侵犯"的治療力量,就是以不傷害自己或別人為基本教義。



從一開始就不傷害別人,中途不傷害別人,最後也不傷害別人,這應該是文明社會的基礎。神智清明的世界就是這樣建立的。然而首先其公民必須是神智清明的,這里指的就是我們自己。如果缺乏勇氣和自尊,我們就無法誠實而溫柔地看待自己,于是我們就會繼續活在無明中,因而對自己造成了最深的侵犯和傷害。



不傷害別人的基礎即是正念,也就是懷著敬意與慈悲,清楚地看見事物的原貌。練習正念就會讓我們了解這一點。但是正念並不止于打坐的時刻,它也能幫助我們看見日常生活的細微之處,幫助我們看、听、聞,不對自己的生活閉著眼楮,捂起耳朵,捏住鼻子。誠實看待自己每一個當下的經驗,因尊重自己而不論斷自己,這是一輩子都要進行的事。



我們一旦全心全意地投注于這溫柔的誠實之旅,就會驚訝地發現以往竟然看不到自己在許多方面都傷害了別人——或許溫和或許粗暴——告訴我們的話。我們自己的行事風格,我們和別人相處的方式也許已經傷害了別人,而我們卻不自知。我們已經習慣自己處事待人的方式,總覺得別人也應該習慣。



要面對"自己傷害了別人"是很痛苦的事,這需要一些時間。我們因為決心要溫柔、誠實,因為決心要保持清醒,維持正念,所以展開了這一躺旅程。也因為擁有正念,所以我們看見了自己的欲望、侵略性,認清自己的忌妒和無知。我們不對這些東西采取什麼行動而只是看著它們。如果沒有正念我們就看不到。



接著下一步就是自制。正念是土壤,自制是道路。"自制"這個字听起來嚴格而拘束。活潑、好動、風趣的人不會想要自制。雖然他們偶爾也會控制自己,然而那畢竟不是他們的生活方式。不過自制的確是成為修行人的方法。自制是不因為感到無聊便找些事情來排譴,自制是不因為有空當就馬上想找東西來填滿。



有一回我上了一次兼正念和自制的靜坐課。老師要我們注意自己感覺不舒服的時候身體會有什麼動作。我發現我覺得不舒服的時候,就會拉耳朵、搔鼻子、抓頭、扯衣領。覺得自己坐不住的時候,我會做出一些神經質的緊張小動作。但是老師規定我們不要企圖改善什麼東西,不管自己做了什麼動作,都不要批評自己,而只是看著就對了。



注意自己如何逃避當下的感覺,可以幫助我們發現那無依不恃的空性。自制——不要習慣性地將沖動發泄出來——這一點和不再追求娛樂有關。透過自制,我們可以看到各種渴欲——侵略性或孤獨感等等——之間的某種東西,以及我們隨後所形成的造作。然而這個東西我們並不想體驗,也無從體驗,因為我們總是很快形成造作。



我們日常生活的背後,所有言談的背後,所有動作或意念的背後,都有一個根本的無依無恃的境界。這個境界一直在那里洋溢著能量。這個境界總是被我們感受成不安,焦躁、恐懼。這個境界驅動了激情、侵略心、無知、忌妒、驕慢,然而我們卻永遠抓不到它的本質。



自制就是了解這份不安與恐懼的方法。這個方法可以使我們安住在無依無恃的狀態,但是如果我們立刻想辦法排譴——我們講話、做事,想事情——就完全喪失了空當,也就完全無法放松了。我們的生活會一直加速。我們會變成我祖父常說的那種神經兮兮的人。自制就是在最深的層次和自己做朋友。這樣我們就會看到那些在打嗝、放屁底端的焦急、掌控和操縱的行為,或是其他任何東西。在這一切事物的底端,有一個很柔軟、很溫柔的東西,我們卻把它感受成了恐懼或焦躁不安。



以前有一個年輕的精神勇士,她的老師告訴她必須和恐懼決斗,她卻不想這麼做。她覺得那似乎不太好斗,太嚇人,太不親善了。但是老師說她非做不可,接著便指示方法。決斗的那一天到了。她站在一邊,恐懼站在另一邊。她覺得自己很渺小,恐懼看起來卻巨大而猙獰。她站起來向恐懼走過去,三鞠躬之後說道︰"我可以和你決斗嗎?"恐懼說︰"謝謝你這麼尊重我,還問我能不能和你決斗。"然後戰士問它說︰"我如何才能打敗你?"恐懼說︰"我的武器就是我講話的速度很快,我很快就能逼近你的臉。這樣你就會嚇破膽,我說什麼你就會做什麼。但如果你不按照我的指示做,我就沒有力量了。你可以听我說話,也可以尊重我一點,甚至你會完全被我說服。但是如果你不照我的指示做,我就沒有力量了。"于是戰士便學會了擊敗恐懼之道。



這個方法能使恐懼失效——尊重心中那些神經過敏的妄念,卻了解我們的情感如何有能耐把我們耍得團團轉。這份了解可以幫助我們發現自己如何加重了自己的痛苦,加重了自己的混亂,以及如何傷害了自己。正念使我們在妄念生起的那一刻就能看清楚它。透過了解,我們排除了小題大做的連鎖反應。當事情還是小事時,我們已經把它解決了。如此一來事情永遠都是不事,而不會擴大成家庭暴力,不會擴大成第三次世界大戰。這一切都來自于暫停和不去沖動地重蹈覆轍。暫停而不立刻把空間填滿,這就是一種轉化的經驗。因為等待,我們開始和根本焦慮連結,也開始和根本的空性餃接。



其結果就是我們不再傷害自己和別人。我們開始徹底了解自己,尊重自己,不論發生了什麼事,不管什麼東西走進我們家里,或發現了什麼東西坐在我們起居室的沙發上,我們都不驚愕。因為我們已經徹底了解自己,學會誠實,學會了溫柔的正念。



這樣的修持能使我們得到"不傷害"的成果——身(身體)、語(言談)、意(心意)都獲得安寧。身的安寧好像一座山。山上發生了許多事,譬如暴風吹襲,下冰雹,下雨,下雪,太陽曬,動物拉屎撒尿,人也在山里拉屎撒尿。有人在山里丟垃圾,也有人在山里清垃圾。許多東西在山里生生滅滅,可是山就是不動。我們要是完全了解自己,身體就會不動如山。我們不會神經質地搔鼻子,抓耳朵,打別人,到處亂跑,酗酒。和自己建立完全良好的關系會使自己安靜。這並不是說我們從此不跑、不跳、不舞,而是說我們從此不再有任何強迫性的行為。我們不再過度工作,暴飲暴食,猛抽煙或沉迷于誘惑中。簡單一句話,我們不再傷害自己了。



言語的安歇好像沒有弦的魯特琴。這一把魯特琴雖然沒有弦,還是能發聲。這個意象代表我們的言語已經有了定性。然而這並不意味我們必須控制什麼,或是必須很嚴肅,很努力地不要講錯話,它指的其實是我們說話率直而又能自制。我們不會因為沒有人開口說話就焦慮不安地找話說。我們不再像喜鵲或烏鴉一般喋喋不休,因為我們什麼樣的話語都听過了。我們听過贊美,也听過侮辱。我們知道每個人都憤怒會是什麼狀況,每個人都很寧靜又是什麼狀況。我們放心地活在世上,因為我們已經對自己放心,所以不會因為緊張,因為習慣的模式而總想利用嘴巴來逃避。我們的言談已經被馴服︰我們一講話就和別人產生真正的交流。講話這種能力是一種天賦,我們不該利用這種能力來表達神經官能癥,而浪費了這種天賦。



心念的安歇就好像山中的湖泊不起漣漪。湖泊不起漣漪,湖泊中的一切便清晰可見。湖水一團渾濁,就什麼都看不見了。湖水無波這個意象代表寧靜的心,對湖底的垃圾懷著無比親善的心,所以不會想要攪動湖水,好讓別人看不見那些垃圾。



"不傷害"還包括保持清醒。保持清醒從某一層面而言就是要放慢速度,注意自己說了什麼話,做了什麼事。越是看清楚自己情緒的連鎖反應,越了解這個連鎖反應怎麼產生作用,就越容易安忍。慢下來,注意,保持清醒——變成了我們的生活方式。



我們所造成的傷害都是源自于無明。但是靜坐可以去除這份無明。看到自己無法止念,看到自己無法安忍,看到內心不平靜——這並不是混亂,而是清明的開始。我們的生命時時刻刻都在流逝。很有意思的是,這樣的修持不但不會令我們焦慮,反而會使我們解脫。我們一旦能完全安住于當下,不再焦慮自己的不完美,我們便自然解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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