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空性禪修次第》問答集 堪布竹清嘉

《空性禪修次第》問答集



堪布竹清嘉措仁波切



問:當我在練習無我禪修時,曾經驗到“無我”的覺受,而且我就此安住。但是我怎麼知道我是不是自己在愚弄自己?我怎麼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心造作出來的感覺?



答:只有當我們完全沒有概念造作時,才能經驗到“無我”。當我們想著無我的邏輯,並經由理論建立了確信,真的沒有我,那是由我們的理智推斷出來的,並下了無我的結論,這是一個利用我們的理智推論出來的一個過程,然後我們安住,但是這還是經過概念造作的。



這是一個我們經由理論、解析、確定後,再進入禪修。但是唯有“直接了悟”,不需要任何的推論和解析,我們只是直接體驗它,然後真如的無我覺受產生時,這樣才叫做直接了悟。我們直接安住在禪修體驗上,然後,我們會開始檢驗這個禪修經驗的好壞;但勝義上,根本是超越任何的檢驗,不管這個禪修好或壞,所有的檢驗都該丟在腦後。



問:仁波切提到“無我”,但是我們又提到有眾生皆具有“佛性”、“如來藏”,這之間是否有衝突?



答:無我的這個觀念是適用於三乘法教。無我的觀念是要讓我們斷除我執,而佛性是在他空見所指出的理論,現在在這裡解釋並不恰當,我們現在應該專注在“無我”的練習。真的是沒有所謂的自我啊!假設我們現在就開始專注有一個勝義諦的我(佛性)那是很危險的,因為我們都還未將世俗諦的我斷除。這些見地都是有次第的。



首先我們在第一次第要先建立無我:然後第二次第唯識禪修裡,沒有能、所,沒有二元對立,我們安住在無二元對立的觀點上,這就是我們的自心本性:接著第三次第中觀自續派理論裡,更深入的指出,其實根本沒有自心本性,所謂的自心本性只是如虛空一般,我們要安住如虛空般:接著是第四次第中觀應成派,打破了自心本性象虛空一般的說法,更深入的指出勝義諦是超越了所有任何理論,並且沒有任何的心的造作;最後第五次第中觀他空見,我們才提到佛性、如來藏。



這五個次第是漸進的,一個比一個更深入細微且困難,我們最好穩定的建立了一個次第時,再進行下一個次第的練習。而當我們了解了佛性之後,接下來再修持大手印就很容易了。那就是為什麼我們一直圍繞在建立“無我”的概念。



問:如果“無我”是真的,那麼是誰在體驗和學習這些東西?如果沒有我的話,是誰在練習無我的禪修?



答:在究竟的次第上,是超越“有我”和“無我”的,在《中觀基礎智慧》中,龍樹菩薩也提出“如果沒有我的話,是誰在體驗無我的禪修?”答案是究竟裡,超越了無我或有我。



問:我們在進行無我禪修時會先把“意識”解析成為許多細小的部分,然後再證明“自我”是不存在的,但是為什麼我會體驗到意識是流動的、持續的?



答:這是一個非常精深的問題,用中觀論來解釋是比較適合的。龍樹菩薩在《中觀基礎智慧》中指出,外界的一切現像看起來雖然是持續和相連的,但也只是一種幻象,是由於因緣和合而成。外相以看起來有持續性的方式顯現,也只是一種顯相而已。如果我們分析,會發現並非真實存在。舉例來說,我們以一條流動的河流或是酥油燈為例子,就可以知道流動、持續只是一個迷惑的概念。



例如我掉了一支鞋子在河流裡,一年後我回到這裡,我說這是我掉了一支鞋子的河,事實上,那一條河早已經不一樣了,那些水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在了,但是我卻說這是我掉了鞋子的地方,為什麼會這樣呢?因為這條河流看起來一樣。或者我早上點了一盞酥油燈,到了下午,我說這是我點的酥油燈,但是下午的酥油燈的火焰早已經和早上的那盞不一樣了,看起來一樣,實際上卻不同了,我們卻迷惑的以為這是持續的。



而我們是如何迷惑的看待自我呢?就像夢一樣,我們卻誤以為真。

夢裡有很多人有走來走去,但是沒有一或多的實體是真實存在的。



五蘊看起來是一體,但是並沒有任何衝突,因為它們的展現只是幻象罷了,就像水中月一樣,水映在一個大湖里時,看起來只有一個月亮,但是把湖水分割成幾百個小水池時,忽然間就變成了幾百個月亮,你再把幾百個小水池倒回去大湖里,忽然間又只一個月亮了。



所有這些顯相都沒有衝突,因為都只是幻象罷了。如果真的有任何東西存在的話,那就有衝突了,因為一個真實存在的東西不應該一下可以變成一個,或變成多個。事實上,勝義諦上是超越一與多的。因為外相都是因緣和合而成,並無真實義,因此任何現像都可能展現。



龍樹菩薩就曾舉例說,過去生你是一個人,然後此生你投生欲界成為神,如果過去生的五蘊沒有停止或消失的話,那麼和此生投生欲界的五蘊就會是相同的,因為一般人認為五蘊應該是永恆且持續不變的。



但如果五蘊持續不變的話,你就不能說你是欲界的神了,因為你擁有的還是過去世的、人的五蘊。用這樣的理論解析的話,就不太合乎邏輯了,所以我們不能用這樣的邏輯來分析過去和來世。



那你也許可以辯解,人的五蘊先停止消失了,然後欲界的神的五蘊再從頭開始。如果這樣解釋的話,那麼延續這兩世中間的是什麼?他們沒有任何關聯,只有虛空,這樣也不合乎邏輯。所以不管你解釋人的五蘊有沒有延續,都不合乎邏輯,唯一可以解釋的是只有這一切只是顯相罷了!這些都是因緣和合而生。



在西方國家裡,我們對狗很好,我們把狗帶到家裡,並把他當成家裡的一份子。當我們在家裡修持或唱頌法教時,小狗圍繞在身邊,這樣一來,小狗在下一世就可能投生為人。那麼問題就產生了——小狗和人的五蘊是相同的嗎?或者小狗的五蘊停止,然後中間是一片虛空,接著人的五蘊自虛空中而自生?這兩種解釋都不合理,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這一切都是顯相,都是由於因緣和合而產生。



有一個Bashibandu的故事,他是一個印度偉大的瑜伽行者,他在山里禪修時,有一支鴿子經常來聽他唱頌,鴿子死後投生為人,當這個小男孩長大後,一聽到Bashibadu的名字,就立刻生起很大的信心,後來成為他的弟子,並成為一名有修行的瑜伽行者,很多例子都證明了動物轉生為人。佛在過去世還是菩薩時,很多世也投生為動物。簡要的解釋,五蘊的展現只是顯相而已,過去世的五蘊只是因緣和合,未來世的五蘊,也同樣的的是因緣和合而形成,就像水中月一樣。



問:無我部分——人無我。可以用來分析其他物品、事物、如花瓶、房子嗎?



答:對於外境的一切事物,我們也可以用無我觀來觀修,它們並不實際存在,是無實義的。當我們知道自心本性也是離戲論的,“人我”(我執)就會不存在,“法我”(法執)也就會自然而消失。



問:在我們實修空性禪修時,如果碰到無法體會的地方,要怎麼樣做才能圓滿?



答:我們必須觀照,所看的“境”跟能看的“我”——這些都是不存在的,要安住在這樣的狀態上。基本了當我們觀照自心本性時,要觀這個“心”和這個“我”都非真實存在,然後安住在這個狀態上。



問:請仁波切加持我們,生起“自心即是明光寶性”的信念。

答:我們不應該抱持這樣的希望。如果有這樣子的妄想:希望能盡快怎樣的話,這是一種妄想,如此反而會拖很久。首先,我們要把《佛子行三十七頌》真正的、實際的放在生活裡修行,要先把大悲心生起來。

問:中觀自續派說,一切像虛空,連佛性也不存在,超乎一與多;他空見說,有如來藏。這二者是不是有矛盾?



答:這是沒有衝突的,最主要是每一個次第有不同的說法。一開始講的比較容易,之後慢慢進階到一個更高深的說法,只是說法不同而已。

問:他空見中,提到安住在自心本性的狀態:“安住如嬰兒般天真;安住如無波的大海;安住如燈焰般清明;安住如屍首沒有我執;安住如大山不動。”



安住,是要一個層次接一個層次的安住;還是,這些都只是一些形容詞?它們都是指同一個狀態嗎?



答:並不需要同時全都想到。它們主要的意思,是要我們放下我們的執著,偶爾像嬰兒般天真,偶爾像大山般不動,偶爾想想這個,偶爾想想那個。



問:所以,它只是形容一個狀態,或只是用各種角度來看?

答:主要就是說不執著,所有形容詞都是在講不執著。



問:據說有許多技巧見解,可以幫助我們進入所謂“三摩地”;但是許多人卻無法抓住這些技巧,進入三摩地。請問有哪些技巧?



答:進入禪定(三摩地)的方法非常多,以現在所講的方法,主要是從見地上著手;也就是說,現在所學的每一個次第的見地,我們都要非常的清楚,非常清楚以後,就照著這樣的方法去做、去修行,自然而然就能進入禪定。所以,這五個次第的修行方法,我們都要不停的學習、不停的思維、不停的閱讀,然後生起很大的信心,及非常強烈的認識之後,這才是幫助我們進入禪定的方法。



第二個修行方法,是不從見地上入手的;也就是說,不思維過去、也不思維未來,就安住於現在的自心光明當中,把心安住在當下,我們就會覺得時間變得特別短暫。



各位將來回台灣之後,可能會需要工作,會有很多忙碌的事情;但是只要有空的時候,一有任何休息時間,都可以坐下來,然後把心安住在當下,不思維過去,也不思維未來,就安住在當下的這個自心本性當中,然後把心放鬆在那樣的狀態下。



如果這兩種方法都不行,那麼還有一種方法,就是觀想鼻息;也就是說,把心放在氣的出息跟入息上面,把心定在“知道我現在在呼氣或吸氣”上面,然後把心放鬆在這上面,就是把心放在“知道我的氣正往外呼出去、知道我的氣正往內吸進來”,然後不做任何的思維,把心放鬆。



之後,我們可能仍必須再面臨到非常多的事情,這個時候我們就要觀想著;喔!這一切就如夢、如幻、如水中月般不真實。就這樣觀修!



至於怎麼觀修呢?我們要這麼想:

1、我們做的工作如同夢幻泡影;

  2、做的這件事情是夢幻泡影;

3、連做工作的這個人也是夢幻泡影。

我們也必須要去思維、去觀察;我們現在所處的這一天,就如夢幻泡影一樣;那麼它跟夢境到底如何相像呢?這是我們必須要去觀察的。



譬如說,一天之中白日的情境,其實就像夢境一樣虛幻;而夜晚的夢境,有時卻像白日一般清晰,我們常常以為它是真實的。這樣的思維方法,也就是如夢、如幻、如泡影一樣的禪定,這就是會讓我們生起“如天空般空觀”的禪定。



譬如說在一天的工作當中,我們也可以把五個次第的方法拿來實際應用。有的時候我們做無我觀,有時我們做唯識觀,有時我們做外境不實際存在的觀(自續派),有時我們則做離戲論觀(應成派),還有的時候,我們要做自性光明觀(他空見)。



如此,就算是我們在城市里工作,也等於是在修行了。譬如說帝洛巴大師,他以前是搗芝麻的,他也是在城市工作的情況下修行。各位上次到“龍樹坡”,及一些很漂亮的地方;如果我們執著“龍樹坡”是一個真正的勝地時,那就是一種幻象;可是如果你們知道,我們所去的花園及這些漂亮的地方,都是夢幻泡影,那就是一種禪定。



也就是說,我們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,能真正認知到它是如夢幻泡影時,這就是一種禪定。



問:仁波切說可從見地上著手,其中形容到安住:但是我們還是不清楚如何安住?真正的的安住情況到底是怎麼樣?



答:譬如在觀修無我的時候,我們要把無我放在先自性裡頭,這就是一種安住的方法。



在修唯識的時候,要自證“能觀”跟“所觀”皆為空性,就安住在那樣的狀態。



在修自續派的時候,就是要觀一切如虛空般的空,然後安住在這如虛空般的空當中。



修應成派時,我們要離戲,就是要遠離戲論的兩邊;離戲或非離戲,都不執著,並安住在不住於這兩邊的定境當中。



到了他空見的時候,我們要把心安住在自心的光明當中:雖然一開始,我們還是會生起很多分別,如:“我正在修行,我正在觀修”這是一開始一定會有的狀況,要經過一段時間才會慢慢消失。



譬如各位在學開車的時候,一開始必須記住什麼時候該踩煞車,什麼時候該左轉或右轉;但是慢慢熟練之後,甚至不必再想自己在開車,就能很容易的開在路上;也就是說,當我們開始修行的時候,通常會馬上想著:我一定要很有境界或一定要修得很好,這也是一種妄念、一種分別。還有,就是我們喜歡做很長時間的修行,常常在想:我到底要坐幾個小時呢?這也是一種妄想跟分別。



在大乘也好,金剛乘也好,有非常多的見地及修行方法,但是這一切都可以歸納在這五個次第的修行方法裡,所以說“空性禪修次第”是一個非常重要且涵蓋非常廣泛的修行方法門。



我們不要想馬上了解它,可以慢慢仔細去思維、閱讀,自然就會慢慢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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